的,我爷爷以前在苏联留学,他总是教我唱苏联的儿歌,给我读俄国的文学,从小教我俄语。”
“有这样的爷爷,真好啊。”
“嗯,他一直陪我玩,陪我唱歌,给我买玩具,买薄荷糖,麦丽素。说真的,我的整个童年就是喀秋莎和巧克力,爷爷还给我起了一个俄文名字,叫柳波夫。很奇怪吧,爷爷说这个名字是爱的意思。他说他在莫斯科大学遇到过一个叫柳波夫的姑娘,对那个女孩一见钟情,但那个女孩的父母不同意,哈哈哈哈。直到爸妈离婚之后,我跟了妈妈,爷爷偶尔也会悄悄地来,来看我们俩,给我和妈妈买好多的水果,麦丽素,薄荷糖。我最喜欢吃麦丽素和薄荷糖的。一直到现在也是这样。唉,真想我爷爷啊。”
“说真的,我以前挺喜欢苏联摇滚的。”
“哇,真的吗?”祁晓雯眼睛放光,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。
“是啊,我在大学的时候,差不多三十年前了吧,自己组过乐队。”
“天呐,崔老师,还真的看不出来呢。”
“哈哈哈,看不出来是吗?大概和我平时在课上严肃的形象太不搭了吧。”
“嗯,确实,反正我是从来没猜到,那崔老师你会弹吉他?”
“会啊,我还自己写过歌词呢,但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,现在差不多都忘了。唉,好久不碰了。”
“我爷爷也喜欢苏联的摇滚。唔,我想我爷爷了。其实,你长得和我爷爷好像,真的。尤其是眼睛,简直一样。”
说出这话的晓雯,看着崔老师的眼睛,突然心里泛起酸来。自己是什么时候,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呢,都怪自己,都是自己的错。晓雯想。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。那个围在爷爷身边一起唱“愿永远有阳光”的那个女孩子现在在哪里?然后,晓雯哭了起来。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,承受这些。崔老师也没有说什么话,只是让她哭。老师知道,现在这种时刻,对这样的女孩,语言不会起到任何作用。眼泪已经是她全部想说的话了——酸的,甜的,苦的,辣的。他知道她正在用大脑消化那些难以消化的记忆残渣。
她哭了两个小时,从午后一点到三点。一直到眼泪都干了,嗓子都哑了,崔老师才站起来说,他该去给学生上课了。
他临走前,递给晓雯一包餐巾纸,对晓雯说,
“对了,我想起来,我们大学的哲学部正在和莫斯科大学一起办交换活动。你不是会俄语么,如果你有兴趣,一定要来参加。很有意思的。到时候你也一定会认识很多新的朋友。多交点朋友吧,他们人都很好的。”
“啊,真的吗?太好了,谢谢老师,我确实很感兴趣。我一定要来的。”
“那,我就把你的名字给报上去吧,好了,我要去上课了。如果你想的话,随时欢迎来和我聊天。我下周会带一点咖啡来,你应该会喜欢的。”崔老师笑着,那笑容在下午三点的斜阳里,也如同冬天海德堡大雪纷飞的夜里,火炉边的摇椅,膝盖上的猫,和木茶几上的可可。
走出办公室的门,看着外面的阳光,晓雯突然感到一股异样的宿命感。不管在哪个文明,阳光都代表了生命与希望。晓雯情不自禁地唱起了爷爷教她的歌:
“愿永远都会有阳光
愿永远都会有天空
愿永远都有妈妈
愿永远都有我呀。”
“忘掉过去。重新开始吧!”她在心里暗下决心。
然后她拿出手机,发现自己居然有三十二个的未接来电。